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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0章 月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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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我變成意識了?”寧音還是有些不置信。

噩夢說:“這不是挺好,像你之前那樣,想去哪就去哪。”

寧音搖了搖頭,沒有理他,噩夢就是在說風涼話,然而寧音低頭看向雙手,又捏了捏,還是很真實,她沒看出自己的不對,剛才要不是蘇橙從她身體穿過去,都不會相信這匪夷所思的事情就發生在自己身上。

她一直以為逃出噩夢回到活人村就好了,卻沒想到回到這裏後,自己已經變成一個意識,如果這就是活人村對付她的方法,那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手段,至少以她現在這個樣子,對蘇橙他們來說就是不存在的,也無法看見自己,即使她回到這裏,也什麽都做不了,這或許就是活人村的意圖。

同時那口水井的問題很大,她被細薇薇推進井裏後,越過了二十幾米的界限來到深處,盡管沒有徹底死亡,但她的身體也因為無法承受而湮滅,現在只活下來一個意識,也許她真的有問題,這應該跟她來自恐怖世界的身份有關,活人村可能真的殺不死她,便利用水井的恐怖對付自己,她這樣的情況都只剩下一個意識,已經是不存在的人,要是蘇橙他們越過那個界限,恐怕沒有一個人能活下來。

不過活人村只有這口水井是奇怪的,是逃離出口的可能性很高,問題是怎麽對抗水井中的恐怖,寧音想起大家之前提到的方法,也許藏在白棺材裏真的有可能逃出去。

白棺材是死人用的,而水井二十幾米之下的界限,活人將無法活下來,只會瞬間湮滅,如果利用白棺材,會不會認為他們已經是死人,從而欺騙水井的恐怖,逃到界限的另一邊?如果真的逃到水井的另一邊,那麽另一邊又會是什麽?

但現在比起這些,寧音的心思還是先回到眼下。

她轉頭走到床邊看向衡蘭,就見她捂著肚子不時痛聲叫著,渾身冒著冷汗,像在水裏撈出來一般,臉色格外蒼白,看上去狀態不是很好。

“等她肚子裏的孩子出世,她的命數也差不多了。”床邊的嫁衣女人突然說道。

寧音微怔,隨即反應過來,轉頭看向嫁衣女人。

看著對方,她忽然想起那天夜裏去阿莫婆婆家,當時阿莫婆婆坐在屋裏,手裏捏著蠟燭,看著門外,那時候嫁衣女人出現在門外,那會兒寧音還以為嫁衣女人是跟著他們來的,但後來知道對方是阿莫婆婆的女兒後,現在再回想起來,似乎不是她想的那樣了。如果阿莫婆婆是可以通靈的話,那麽當時阿莫婆婆可能看的並不是他們,而是一直在看向回來的女兒。

此刻寧音也是第一次聽見對方出聲說話,這種感覺有點說不出來的怪異,不過她現在這個樣子跟嫁衣女人是一樣的存在,也就不奇怪了,估計之前嫁衣女人也有說話過,但那時候她還是活人,根本聽不見,所以才能在這時候聽見她說話的聲音。

寧音問道:“你是阿莫婆婆的女兒對嗎,二十年前死於活祭,活人村的事你知道什麽?你一直留在阿朱家,應該不是想報覆她們一家吧?”

嫁衣女人盯著衡蘭的肚子,像是回答寧音,又像是自言自語:“這一天阿媽早就算到了,從你沒有死亡,又回到這裏來的那刻,活人村氣數已盡,你是帶給活人村徹底覆滅的人,你為什麽要回來。”

寧音皺眉,不太明白活人村的消亡為什麽會扯到自己身上:“我會帶給活人村覆滅?”

對方也不是真的要跟她說什麽,沒有再說下去,隨即靜幽幽地趴到衡蘭的身上,又緩緩回頭看了眼寧音,披在肩膀上細長的頭發滑落,遮住她半張慘白的死人臉,在寧音看著自己的時候,她又轉回去,身體慢慢貼到衡蘭的身上,一點點附身上去:“你知道嗎,出生的孩子是最純潔幹凈的生命,我回來只是等待他的降臨。”

“他的降臨很重要?”寧音連忙追問。

然而嫁衣女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了,似乎是附身在衡蘭身上。

寧音頓時偏頭看向衡蘭,看得出衡蘭比剛才的氣色好一點,也許是因為嫁衣女人給她吊著命,但被死人俯身,活人的陽氣也會折損,本來衡蘭可能活不了多久,現在加上陰氣入侵,等她肚子裏的孩子出世後,應該就是嫁衣女人說的命數到頭了。

她忍不住問噩夢:“我可不可也像她那樣附到別人身上?”

“爺想想。”噩夢還真的認真思索了一下,便說道,“不行,你是個意識,她是鬼,要是你學她那樣附到別人身上,估計就出不來了,爺勸你好好做個意識,別想些邪門歪道的事情,而且這裏的村民都有問題,你盡管試試。”

“那她肚子裏的孩子呢?”

“那倒是可以,按她說的,純潔的新生命不會被活人村的邪祟傷害,但你看看這個女人,半天都擠不出,要是擠不出來你就慘了。”

寧音一時間沈默了。

此刻出去的蘇橙又端著熱水進來,打濕了毛巾給衡蘭擦汗,一邊說道:“你忍著痛,一會就好了,一會孩子就出來了。”

衡蘭還是痛得說不出話,一只手用力拽著蘇橙,手指都掐到皮肉裏了。

蘇橙面不改色,只是說:“大姐,用力一點啊,就像上廁所一樣,用力一拉孩子就出來了……不過我為什麽要在這裏做這種事,大家都去了阿婆那裏,要不是花花還沒醒過來,我都想看看那邊的情況,都一天了,人不見一個回來。”

說起這事,寧音也想到水千星他們,進屋後就只看到蘇橙一個人,細薇薇不見了,也沒有看到木繁,現在聽蘇橙這樣說,所有人都去了阿莫婆婆那裏?

想到他們身邊還有不少同伴出問題,寧音頓時坐不住,而衡蘭就像噩夢說的,應該一時半會沒那麽快生出來,便快步跑出房間。

她先去看了一下花七,對方還是沒有醒過來,不過以花七的能力,即使是昏迷,恐怖也無法入侵,不然早就在他昏迷的時候出事了,但也可以想象到他在靈河之下看見的盡頭,一定有著什麽恐怖。

寧音也沒有多想,立刻出門跑去阿莫婆婆家。

一路上,寧音發現活人村一片荒寂,白簌簌的,田野和房屋都結著厚厚的蜘蛛網,空氣中漂浮著一條條白色的蜘蛛線,看上去活人村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蟲蛹,而祭祀日十五的這天,即使現在還是白天,但天上已經出現了一輪蒙著薄霧的月圓,而雨早就停了。

寧音一邊往前跑去,一邊擡頭看向頭頂上的月圓,無論她走到哪裏,這輪月圓始終在頭頂上方,仿佛是一只睜開的眼睛,凝視著活人村的每一個村民,而月面上隱隱約約的可以看見浮現的蜘蛛裂紋,沒由來的就會感到一陣驚悸。

經過一片空地的時候,她看到那裏在搭建活祭臺。

村裏還有一半的村民活了下來,但他們都很惶恐不安,臺上就立著一根圓木柱,四周堆著半人高的木柴,可以想象到活祭的畫面,被活祭的村民會被綁在那個木柱上,然後那裏的木柴會將他活活燒死。不過到現在他們還沒有找到水千星,村長已經打算在剩下來的村民中找一個活祭,至少要完成這個月的祭祀,不然會有天罰,至於天罰到底是什麽,村裏的人都不知道,他們每一代人只是遵守著這個習俗。

“今天月圓十五,按照習俗,活人村要挑選村民活祭。”噩夢來了點興致說道。

“活祭時間是幾點?”寧音問他。

噩夢回想了一下,“也就半夜左右的時候。”

寧音又問:“你說你知道很多活人村的事情,這個活祭到底是怎麽回事?”

“也不是不能說,爺就告訴你吧。”噩夢大概是太孤獨了,第一次有人能聽見他的聲音,打開話匣子後就停不下來,咂著舌說,“就爺所知,這個活祭跟靈河下面的東西有關,活人村的村民可以讓靈河平靜,而靈河可以鎮壓下面,不讓那個東西出來,至於是什麽,爺也不知道,從爺有意識以來,活人村的先祖就一直遵守著每月十五的活祭,也叮囑著後人,一定要遵守,不然會有天罰。”

“天罰?”

“誰知道是個什麽天譴,但爺感覺應該跟靈河下面的東西有關,估計會有什麽可怕的東西會出來,村裏的人應該就是這樣才一直守著靈河,活祭並不只是為了凈化,凈化是後來的事情,只是後來村裏的人都變了,之後活人村突然有了意識,開始操縱村民,爺是懶得跟它鬥,才會沈睡過去,絕對不是爺鬥不過它。”

寧音認真想著噩夢說的話,活人村的村民是為了守護靈河,是為了讓靈河鎮壓下面的東西,這應該跟花七在靈河之下看到的盡頭有關,只是後人都開始變得自私冷漠,活人村就開始操縱村民,這就是他們探索到的邪祟。

想著這些事情,她也來到阿莫婆婆家。

去到門口的時候,寧音發現屋門開了半扇,她低頭順著開著的門望進屋裏,發現地堂上有不少血跡,心裏便一沈,立刻跑進去,血跡一直延伸到屋裏的一個房間,正是當時他們在阿莫婆婆那個奇怪的地方回到這一邊的房間。

這房間的門是關上的,她用手按在房門上,手就穿了過去,然後是身體,現在她是一個意識,倒是方便了她。而進到房間裏,還是沒有半個人影,但地上依舊有著血跡,向著房間的另一扇門進去,這是去到另一個地方了。

寧音跟著血跡往前走,穿過昏暗的小路,片刻之後又來到另一個房間,剛穿過房間門,就看到蔣玉幾人,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傷,不過他們看不見自己。

“裴野那個家夥,是什麽時候出問題的?”白候坐在地堂上,一邊包紮傷口一邊問道。

“應該是杭單出事的那天,他不是沒跟我們會合,反而出現在杭單那裏嗎,估計是那個時候,是我們忽略了。”蔣玉嘆氣。

“這是一個跟著一個出事。”陳辰有氣無力。

幾人也是想到昨天發生的事情,一下子寂靜無聲,隨即又看向啞風給兩個同伴入棺安葬,一個是細薇薇,一個是蘇木陽,前者是已經出了問題被他們殺死,後者是為了保護水千星死的,盡管這樣,水千星還是一個人將裴野引走,他們的傷亡才不至於太慘重,但以裴野繼承了活人村一半的能力,成為進化者,這已經不是水千星可以對付的存在。

木繁有些自責地說:“細薇薇一個人過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,寧音那邊可能已經出事,如果早點發現,我就先不過來跟你們會合了。”

“現在說什麽都毫無意義,而我們現在也不能出去,這裏是唯一安全的地方,外面的村民都有問題。”陳辰見東八區剩下來的兩人要出去,連忙叫道,“你們不會想出去吧,至少等過了今天的祭祀,明天再出去。”

“我們做不到在這裏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份安全,再說水千星是我們的隊友。”白候站起身。

幾人中就只剩下蔣玉和白候兩人是東八區,他們這一邊死去的隊友太多,也出了一個背叛者,裴野的情況跟其他人都不同,他成功利用蜘蛛的恐怖成為一個進化者,卻是一個被活人村操縱支配的另類恐怖,細薇薇的背叛也是他動了手腳。

當時在木屋的時候,他的房間就在細薇薇的前一間,爾雅看到那個人影是她房間後面的走廊上出現的,那麽裴野也是可疑的,只是當時他們都被細薇薇的舉動分散了註意力,如果裴野不是自己暴露了出來,他們都不會知道,不只是藏得深,還防不勝防。

噩夢說:“是傀儡線,被這些線纏上的村民,身上的傀儡線越多,被活人村操縱的部分就越大……”

還沒等他說完,寧音已經折返回去。

如果她沒推測錯的話,裴野的意圖就是活人村的意圖,他們都想要活祭梓星,雖然不知道活人村為什麽執著於活祭梓星,但可以肯定的是水千星就算出事,也只是會死於活祭。

寧音想著,一路沖出阿莫婆婆家:“噩夢,知道梓星在哪嗎?”

“往東南的方向走去。”

寧音頓時順著噩夢指的方向跑去,當跑到白簌簌的田野上,寧音遠遠的就看見水千星和裴野兩人,她快速沖上去,去到近處,卻看到水千星已經被無數細白的蜘蛛線纏在半空中,臉龐流下血兩道血痕,氣息十分虛弱,要不是還能聽見他微弱的呼吸聲,寧音都以為他死了。

而裴野就站在他面前,伸手從水千星衣兜裏翻出老舊懷表,半舉起來,對水千星說:“這樣的時間就不應該存在。”

水千星早就暈過去,沒有回答他。

裴野也不在意,只是拇指用力摩挲著懷表,然後揭開表蓋:“也就你願意付出代價使用這逆天改命的東西。”

“不!”寧音一驚,大聲嘶喊。

她猛地撲上去,想要阻止,身體卻穿過了裴野,而對方也一下子捏碎了懷表,詭異之物破碎的瞬間,便化成星塵粒子一點點消散。

寧音定定地看著這一幕,心臟就有種被無形的手慢慢攥住的窒息感,有點喘不過氣來,而被蜘蛛線吊著的水千星也無力地摔落在地,她連忙轉身看向水千星,也顧不上裴野了,一下子蹲在他旁邊,拍著他的臉龐,然而手有一半穿了過去,她只能縮回手,在他耳邊叫道:“水千星,你醒醒,醒過來快點逃啊,醒醒……”

水千星還是一動不動。

寧音還在不停叫道:“水千星,你醒醒啊!”

這時,裴野已經扯起他的衣領,然後將他的身體往地上拖著走,寧音立刻追上去,一邊拽著水千星,想把他搶回來,但她現在什麽都做不了,也因為水千星身上有蜘蛛線,她不能附身上去,不然連她的意識都會被活人村操縱和抹除,只能一直追著裴野,很快他就停在祭祀臺前,將手裏擰著的水千星一手扔到臺上。

“我給你們抓來梓星了,把人看緊一點。”裴野沈聲說,“要是再讓他逃,你們一個都活不了。”

四周的村民紛紛圍上去:“真的是梓星!”

“村長,抓到梓星了!”

村長快步跑過來,認真看了看水千星:“別楞著,把他綁到祭祀柱上,綁牢一點,別再讓他逃了,實在不行再把他敲暈過去,等到了時辰立刻活祭!”

裴野也沒有走很遠,就跳坐在祭祀臺角落邊上,他也防備著水千星會再次逃掉。

村民幾下就將水千星綁在柱子上,在他的四周是木柴,現在還沒有入夜,但每一個村民手裏都提著火把,寂靜的,壓抑的,又透著詭異的陰森。寧音站在水千星的身前,看著圍在四周的村民。夜色也越來越暗了,而月圓一直在所有人的頭頂上方,一直凝望著活人村,寧音漸漸感到了月圓投落下來的恐懼感,還有活人村的陰邪,不由往後退了一步,卻始終擋在水千星的面前,目不轉睛地盯著村民。

村長問其中一個村民:“還有多久?”

“村長,還有一個時辰,快了,這一次總算能讓梓星凈化靈河了!”

寧音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些村民。

突然,詛咒娃娃跳到地上,扯了扯她,又往前指了指。

寧音低頭看了它一眼,本來是不打算理它的,但噩夢反而說道:“爺勸你最好跟過去,這鬼東西似乎是想起什麽。”

“我不能離開這裏。”

“不是還有一個時辰嗎,這鬼東西是你自己帶著的,總不至於害你,你動作快點就行了。”

寧音回頭看向水千星,深吸一口氣,對他說了聲:“你等我一下。”

之後便跟著詛咒娃娃快步往前走去,結果它帶著自己回到3號房屋,小短腿跑得飛快,頓時跑進阿朱的房間,從她放在房間裏的背包中左翻右翻,幾乎將裏面的東西刨出來,然後就見它披著紅頭巾,又拱出紅嫁衣出來,便丟垃圾似的丟到寧音腳邊。

這是之前在衣櫃裏翻出來的死人嫁衣,寧音認得,後來她就塞進背包裏了,忽然之間,她猛地想起了什麽,連忙從背包裏翻出日記紙,看向最上面的一頁。

【……盡管我穿上了死人嫁衣,替代水千星死亡】

耳邊也響起噩夢的驚奇聲:“你這裏怎麽會有這鬼東西?”

“你知道它?”寧音問。

噩夢說:“這是死人用的物品,如果有這件死人嫁衣,你倒是可以穿上它,也勉強算是個活死人,但只是一種欺騙,真實的你已經死了,等等,你不會是想——”

寧音撿起地上的死人嫁衣,點頭說:“對,我要替死。”

“你是傻瓜嗎?”

寧音卻笑了笑:“我已經死了,但他還活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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